宁静
34岁,
我与自由隔着五百八的租金。
我家最后一个房客要搬走了。
整个星期,我都在为这个念头暗自欢欣( 祈祷他们没有关注我公众号 )。
今年1月初,由于贷款利率涨得太狠,我和彼得决定把家里的房间出租一两间。
然而售卖自由的路并不那么顺畅。
我们起先招了一个从奥克兰到这里工作的小伙子,彼此相处得特别好,但他和老板因不公待遇吵了一架后,还是决定回到奥克兰生活。
而后我们又招了一个从国内来务工的五十多岁的大哥,等我们把一切都安顿好,大哥因为工时越来越少,住了不多日后,买了回国的单程票。
再后来住进一对情侣,又住进一个男生,本以为这下可以松一口气,但习惯和三观的不同,难免引起生活上的摩擦。我虽然时常提醒自己是因为我的窘迫才走上房东这条路,但我也不可避免地陷入鸡毛蒜皮小事的烦恼中。
回想这一年,我很少有大块儿时间读书写字,从前的作家生活像是梦一场,最文艺的文字竟然是深夜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下的,“ 34岁,我与自由隔着五百八的租金。 ”
活到中年才知道,生活不是熬过期末考试就有两个月假期。 坏事或者说不那么好的事,它们要么同时发生要么一件紧接着一件发生。
自从我们把几年前买的小房子整租出去,那里也频频出现状况,先是房客拖欠房租,追了好久的债才还,后是屋顶漏水,花了好多钱维修,今年新招了两个家庭,以为终于能换换风水,可是房子像要把积攒的怒气一口气吐出来,今天灶台罢工,明天热水器坏掉,后天玻璃裂缝……如果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,我会在午夜惊醒时猛翻微信,反复确认是不是错过了房客的什么信息。
年中的时候,我的车又报废了,彼得接送了我几天,就被派去隔壁城市工作,我于是开始了在风雨里赶公交车的日常。新西兰的公交车站点少,高峰时半个小时才来一辆,而且经常不准时,有时错过一趟,等来下一趟的时候都看完了半本电子书。
有一天下班时下起暴雨,我因为研究暴涨的贷款太过投入,坐过了两站车。下了车,我索性收起雨伞,任凭雨水打在脸上。 那天正是万圣节,睫毛膏顺着脸颊滑落,一定也把我扮成了鬼的样子。
我想象着,这天上肯定有两个无所事事的人,往一个大容器里塞满鬼主意,每隔几天就抓阄捉弄我一下,一个说,“我赌她这次崩溃”,另一个说,“我赌她还能撑一小会儿。”
我觉得我之所以没有疯掉,是因为刻意训练的对痛苦的麻痹感和延迟感,让自己介于现实和想象的混沌的状态。 什么事都不能细细想。细细想,日子就过不下去了。
今天这篇文章,读起来可能挺丧的,但我是想说, 生活总是鸡飞狗跳了好久,才能岁月静好一小会儿。
李诞有句话说得特别好,“ 我们总以为完成了什么任务后就终于可以投入到生活中去了,但其实每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就是生活本身。 ”
最近我养成一个挺好的习惯,就是把生活里的大事小情都写在手机备忘录里,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,别被情绪牵制,按着顺序一样样机械地完成,总能见到天明的时候。
用11个月的自由,才换来一点点岁月静好。
我终于重新拥有了我的厨房、客厅、震天响的音乐、倒在沙发上的懒散傍晚……总觉得自己正处在暴风雨的中心,眼前的明媚会转瞬即逝, 不管了,在那阵妖风追来之前,我要赶紧痛痛快快地潇洒一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