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一整个月我都异常痛苦。
我在写一个小说,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,写了三个版本的开头,每一个写到8000字左右就被我自己枪毙。 至今我都还在探索这个小说正确的开启方式。
写小说可能是世界上最不健康的职业之一。想象里我们可能就是在家,早上美美地做一杯咖啡,来到电脑前,手指优雅或者狂暴地敲击键盘,然后就美美收到稿费甚至名利双收。
事实上,写作这个过程里,“写”只占非常微小的部分,90%的时间你都在构想。构想的过程里,我会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:
逛淘宝、看小红书(主要是小红书能看到具体的人在做什么)、突然想起一个什么人然后点进去ta的朋友圈看看、想起某一电影片段然后因为太好看就不慎看完了、给头发抹精油、给自己涂护手霜、跑步……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能持续到傍晚五六点。
黄昏是我最抑郁的时候,因为我会想,完了,又他妈一天什么也没干成。
咋说呢,写小说的人跟街溜子,差别有,但不大。
前段时间陈春成、班宇因为考取了武汉市文联所属事业单位编制,又被发到网上公示,被一干文艺青年群嘲了。只能说,给文艺青年当偶像还挺不容易的,明星带货直播,粉丝都掏钱支持,年轻作家去考个编,这好歹也算自食其力,但粉丝都纷纷表示看不上了。
也难怪,文艺青年就是对世界最不宽容的一群人, 对偶像也不例外:一个都不原谅。
我没有考过编,但差一点就要去大学里面做行政岗。2020年的事情,我那时候26岁,研究生毕业整整一年,疫情带来的阴影笼罩影视行业——我爸妈认为我应该趁机改邪归正,好好上个班。
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,我甚至回到杭州准备面试,结果因为疫情,面试时间一推再推……我在无聊的等待期间写完了一个小说。
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故事,相反的我会想,也许我那时候去大学里当了行政,每天规律上下班,晚上约个朋友或者去我爸妈家吃饭,晚上开开心心地逛街或者刷淘宝(而不是现在这样焦虑地刷淘宝)……或许更接近于世俗意义上的好人生。
我爸就经常羞辱我说,先做正常人。
我爸希望我过的日子,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,我妈和住家阿姨帮我带小孩,晚上10点,小孩在嚷着要吃巧克力而我不许,这个时候他作为外公偷偷摸摸递给小孩一块巧克力吃。他想要的是可以完成这个愿景的女儿。
他老觉得我每天蛰伏在家里、对着电脑敲敲打打,嘴里念念有词,像个巫婆。
晚上看了一会《革命之路》,这部电影是2008年拍的,讲的是一对住在美国中产社区里的夫妻,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妻子厌倦了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,她想起丈夫小李子婚前跟她讲过巴黎的故事,她决定举家搬到巴黎——这个巴黎就类似于现在年轻人常说的“旷野”,小李子起先答应,后来又不愿意走,因为老板跟他许诺了升职加薪。
绝望的凯特最后以近乎自残的方式结束了生命。
电影里当然是凯特演得更好,但其实小李子的角色是更有嚼头的。他起先在公司里混日子,所以妻子提出撇下一切去巴黎的时候他欣然应允,后来他在公司里莫名其妙被上司看上了,他获得了现实里真实的奖赏、成就感……他就对“巴黎”这个虚幻概念不感兴趣了。
有一句非常残酷的真理,说男人一定要挑年轻的,也就是年轻的时候有点真情。
我个人有个更残酷的感觉,男人也不是比较有真情,而是年轻的时候没有能从外部世界获得正反馈,所以比较愿意花时间谈恋爱……
好了,从男人那里绕回来。说文艺青年这件事。
如果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,在高校行政老师和全职写作之间二选一……我真的一时难以抉择。我小时候很抗拒坐班这件事情。大学时候短暂实习过两周,每天哭着上班又哭着下班。
但现在其实醒来坐到电脑前,看着昨天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几千字,不满意,又删掉……我也想哭。白费力气还不算什么,最重要是,你会慌。就是那种,暮色四合,你一个人,走在旷野上,远远传来狼嗥……而太阳隐没在山峰背后,不知多久才会再出来。就是那种无助的感觉。
对抗那种无助感觉的唯一方式,就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。
所以我打开写完这一篇,我继续认命地打开我的文档。
ps,趁此机会,感谢大家。到今天为止我还是互联网的山顶洞人,没有做过一场直播、没有一个社群,但是这样互联网上的各位也养活了我。让我节省下很多时间专注做内容。很感谢。大家双十一愉快。